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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喝玩樂

2006年參加文化研究教師研習營,餐後相見歡的晚上,一個個老師上台自我介紹學術背景。我告訴大家,我研究的興趣和專長是「吃喝玩樂」,大伙哈哈大笑,以為我愛說笑。後來,系所師生聯歡,要老師介紹自己的專長給新生。不假思索:「吃喝玩樂」四個字又脫口而出。

我把「吃喝玩樂」當成專長,可是很認真的,一點都不隨便開玩笑。

吃喝玩樂,當然要成本。從1989年韓國的國際青年營開始,到1999年到英國讀博士前,10年間,我大概花了近兩百萬的旅費,在亞、歐、美三大洲,吃喝玩樂,旅行玩耍兼學語言文化,開拓視野。不善數字的射手座,這個消費數據,當然是身邊關心我的朋友幫我計算出來的。那時,每年寒暑假前,親愛的朋友總要問:「今年,到哪兒旅行?又是開學前一天才回來?」然後,朋友就大概知道,我又要把我有限的經濟資本,散盡一空,換句話說,銀行的存款又要「見光死」。

能夠「有閒有錢」吃喝玩樂,當然是件美好幸福的事,我珍惜自己的福份及家人的諒解與支持。我娘常說:「這個女兒回家到算是撿到的」。一放假,就背著行李,到處趴趴的現代人,若以孔老夫子「父母在,不遠遊」的標準,孝道根本不及格!我深知此道理,因此,除了對父母總是感到抱歉外,對於能在家中陪伴雙親的姐姐們,更有無限的感恩。沒有她們的體諒與犧牲,我也不能無後顧之憂,享受著跨國移動「吃喝玩樂」的生活方式。

吃喝玩樂絕不是件簡單的事。我很認真用心的學習。1991-1999年教英文,課堂裡豐富多元的學習活動,就是靠旅行練就的出來的「語言功夫」。做為一位非英語為母語的英文老師,沒有兩三下本事,求新求變的創意教學和海外生活的經驗,總覺得「專業不夠」。在台灣的正規英語教學,老師常常偏重文法、翻譯和考試,照本宣科,把學生開口說英文的勇氣,全磨光了。缺乏真正實際生活運用語言的情境和學習另一文化的活力,只把語言當考試科目,我不做這樣的「英語殺手」老師。

現在,想想當時,把旅遊地圖拿給學生,實際做問路會話練習,角色扮演、演戲做手工書,寫菜單,購物,每個活動,還真的都是吃喝玩樂的擬仿。原來我早就是靠吃喝玩樂在生存過日子。

後來,跑到英國研究「台客」—台灣遊客,在英國觀光旅行的吃喝玩樂和血拼的社會現象,努力辛苦四年,終於咱們葉家出了第一個博士。目前這位被戲稱「葉教授」的畢人在下我,正在執行的研究計劃,還是和吃喝玩樂的文化展演相關。在地的是花蓮原住民風味餐的研究,跨國的是北美印安第Powwow樂舞展演和身份認同議題,有吃有喝,有歌有舞,不亦快哉!

希望我的一系列的「吃喝玩樂」研究成果,能早日讓我成為名副其實的「葉教授」,頂著學術交流、演講、參與國際會議、田野工作等名,在全球移動遊走,繼續吃喝玩樂。

也祝大家早日玩出「名堂」,樂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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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李

1993年到美國一個人旅行三個月,飛機、火車、灰狗巴士加共乘,西岸東岸,跑來跑去。那時正值少壯,體力不成問題,倒是那只國產的塑膠「皮箱」,極不耐用。不是拉鍊出問題,就是輪子不順。在機場、車站、青年旅舍常有令人不安出窘的狀況發生。到了紐約,終於決定把「開了花」的行李箱換掉,在旅行用品店,狠下心,買個質地堅固專用的綠色旅行大背包,繼續我未完成的旅程。

有了自助旅行專用大背包,從此不再用厚重的皮箱。

換了行李箱,不變的仍是旅行方式。每回背上重重的大背包,旅行的輕盈心情,自然就跑出來。這樣的心情很high,因為有期待、想像與歡愉。每年寒暑假,把旅行需要的東西全塞進大包包,遊走天下,成了典型的獨行俠背包客。看到大背包,有人說我Travel light!也有人,佩服我的「驚人」體力。

到海外求學讀書,用的還是那只綠色的大背包,當行李,加上我的「紅龍」鐵馬,一段留英放洋的日子就這樣開展。算算1993-2006。長長的13年,大背包陪我走了四大洲,三十多個國家。太平洋、大西洋、英吉利海峽和台灣海峽,我的鄉愁、旅行與記憶,在大背包裡,開了又關,關了又開。

2007年暑假出國前,在葉媽咪的堅持下,我把「年邁」、「骨肉」將分離的大背包留在新竹家,帶著更專業的行李,回到北美和印第安族人共舞,做田野。

近三個月的田野工作行李打包,很實際,既要方便,又要配合地點與天候,一點也不浪漫。要帶的衣物除了要考慮季節氣候的實用性,也要講究禮儀和場合。保暖防水是上山下海必要條件,快乾防縐是携帶原則。只穿一回的服裝和鞋子,絕不考慮。旅行的經驗告訴自已,背包一定是愈來愈滿,愈來愈重,即使是輕薄短小的性感洋裝,多加一件都可能變成行程中不能承受的「重」。然而,即使努力輕裝便行,我的行李從不「輕鬆」。葉媽咪說在台灣或海外看到胸前背後背著大小背包的自助旅行者,總會想起她不安於世趴趴走的小女兒。

我的大背包沒有化粧品和泡麵,但行頭一定少不了換洗衣物、耐髒的牛仔褲、可以登山健行的寬鬆長褲、適合長途有內壂的腳踏車褲、吸水透氣的排汗衫、登山鞋、海灘鞋,便鞋,還有參加晚宴或看文化表演的「正式」服裝。當然還有備用的眼鏡、轉換插頭、錄音/影器材、充電器、鬧鐘、小手電筒、雨傘、防頭痛、感冒的隨身藥品和一包各種大小尺寸的ok蹦及裝在空底片的針線盒。出發當天,我通常套上牛仔褲,也把厚重的登山鞋穿在脚上,減少行李重量。

小背包裡全是「貴重」的寶貝。筆記型電腦、隨身硬碟、相機、護照、證件、錢包、筆記本、年曆、閱讀書藉,一樣也不能少。

碰上參加國際會議,不登山也不下海,大背包裡換上慢跑鞋和短褲,才發現我的登機包(carry-on)常常比拖運的行李還重,真是可謂肩上扛著學術不能承受的重。

除了學術的行李以外,這陣子搬家,才明白丟不掉的人生行李太多。有形、無形都很惱人。環顧一屋子的家當,真的擁有太多的身外之物,滿滿一屋子的東西,一點都不清淨簡約。更可怕的是,拋不開的記憶氛圍及逝水年華的刻痕,真的都可以像不要的行李,放下就消失了嗎?

人生如果是旅行,打包,就要割捨。旅行,讓人不得不放下對人、對事、對物。

花了許多年才了悟行李哲學深情孤意,才能遠颺單飛;學會放下,少份執著,才叫真功夫。而我仍是半調子的進門學徒,這個欠悟性的學徒,學會單飛卻還在拖重重的行李過日子,走天涯。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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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情神話—泰姬瑪哈陵 The Taj Mahal

下了火車,坐上人力三輪車,四週開放的空間,讓自己有機會慢慢的把阿格拉(Agra)城的市容看仔細。街上交通比台灣更混亂,躁音不斷。空氣混濁,除了冒黑煙的大巴士,和其它在亞洲國家一般常見的交通工具如摩托車,腳踏車,人力三輪車外,還有駝著重物的騾子,當然還少不了印度的聖獸—牛,悠悠閒閒在街道上散步或找尋食物。

街道上到處擠滿了人,一堆堆人,有的縮在屋簷下,一動也不動,不知是生是死。店家附近擠滿人,看熱鬧的總比買東西的多,放眼望去大半是男性,躺著蹲著,就地方便者—或蹲或站,十分自然,一點都不彆扭,反倒是自己一不小心瞥見正在街上解褲方便的路人,卻有種侵犯他人隱私的不知所措及尷尬。

阿格拉比瓦拉納西(Varanasi)現化多了,但仍是印度式的秩序。亂亂髒髒的,對來自工業發達國家的旅客而言不免需要時間來瞭解和適應。在陌生未知的環境裡,人很容易產生不安和恐懼,對他人的信賴也相對減低,而因為文化差異,不同生活習性所造成的誤解和人之間的疏離,在現代文學作品中已不是新鮮的主題。和印度最相關的文學當然屬英國小說E. M. Forster’s A Passage to India (印度之旅)。書中女主角Adela的洞穴事件,不同的文學批評各有不同角度的詮釋,可是總不會忘記提及文化衝擊影響的因素。

近三十分鐘車程,十盧比真是便宜,一直在掙扎,是不是要多給小費,雖然旅遊書上明白寫著這不是給小費的國家,然而看著瘦弱的車伕踩著三輪車,在車陣和人群中穿梭爭道,不時還得躲避晃來晃去的牛隻,真覺得該多付些車資,然而明白印度一天平均工資大約是一百盧比,相較下,這十盧比應該不算太低價,加上旅館給的介紹傭金,我想這趟跑下來車伕是有利可圖才對,更不想破壞旅遊行情,想通了,剛剛一路上油然而生欺壓貧窮老百姓的不安感才稍稍減低。下車還是給了二十盧比,車伕笑得很高興,我想應該是足夠了。

付了一百二十盧比,要了那間能一睹整個泰王瑪哈陵的房間,雙人房,有自己的衛浴,還算合理。當然如果有人分擔費用,會更划算,這是一個人旅行的缺點,然而想到一個人自由自在不用擔心睡前讀書燈光會影響室友或擔心貴重物品的遺失,又覺的很划算,一點都不浪費。自由比金錢更可貴,不是嗎?

放下行李,急著看泰姬瑪哈陵,三分鐘步程到泰陵,正午陽光火辣,雄偉的泰陵在陽光下閃耀著,的確令人歎為觀止。星期五免門票,除了觀光客外,也擠了許多來朝聖的教徒,各個角落都有拍照的人。五顏六色鮮明艷麗的當地服裝,穿梭在樹欉或水池邊,擺手弄姿,留影紀念。印度人和大半的台灣遊客一樣,對自己還是比對景觀或建築有興趣,相機鏡頭大半是對著自己。

佇立在大門口,仰望這座花了22年才完工的白色大理石建築,壯觀宏偉,不禁令自己肅然起敬,不愧是當代八大奇觀之一,而其背後因為對逝去妻子綿長思念而有的建築動機,除了令人動容外,更加添其迷人的神話色彩和浪漫的愛情傳說。來到這個象徵愛情永恆的偉大堡壘,也不禁要問,自己的愛情故事呢?春天什麼時候來?

獨遊,實不宜自悲自憐,容易亂分寸。人生苦短,趕緊做些快樂的事,讓自己高興起來。先在泰姬瑪哈陵外圍走一圈,認識環境。步行到泰陵右翼的建築旁邊,有一大片農地,流動的小河,綠色的田埂,幾隻和水牛玩耍的白鷺絲。構成一幅美麗的鄉村景緻畫面,頓時轉移了我的注意力,忘了傷感的情緒。

回到泰陵的正殿,外觀宏偉,那內部設計又如何呢?依著當地風俗習慣脫了鞋,不敢把鞋留在階梯,順手丟進包包裡,如此小心翼翼,當然又是學來的。據說鞋子,背包之類的旅行設備,在印度的二手市場都是搶手貨,尤其印有Nike或是Adidas的名品。之前在尼泊爾(Nepal)旅行,有個澳洲人知道我之後還要飛到印度旅行,特別再三交待我,別把鞋子弄丟了,他親身經歷,飽受丟鞋之苦,就是在泰陵發生的。因為他的腳Y子很大,很難在當地找到尺寸適合的鞋子,更不用說鞋子的質料和式樣。他花了很多時間逛街買鞋,原本的行程被打亂,渡假的心情,也大大為之影響。我的腳雖然沒有澳洲先生來的大,但既有先前的警告,還是小心謹慎點好,免得重蹈覆轍,事後悔恨不已。

泰陵內部金碧輝煌,浮雕嵌畫,精工細琢,美崙美奐。像是座豐富的美術加博物館,值得花更多時間細細品味欣賞。不過在一群群人的推擠下,實在沒什麼美感情緒,只能走馬看花,很快晃了一圈就出來了。打算明天買票再來。戶外陽光燦爛,亮晃晃的令人有些昏眩,決定先回旅店,黃昏時刻再回來拍照印證旅遊書上說的粉紅色泰姬瑪哈陵。書上說黃昏的彩霞,配合不同的光和影會把原本白色大理石的泰陵變成粉紅色,自己十分好奇,希望能親眼目睹。

回到 Shanti Lodge,準備好好梳洗一番再休息,打開水龍頭只有冷水,沒有熱水。有點火大,不是說二十四小時供應熱水的嗎?下樓問明原因,原來沖澡前二十分鐘需告知櫃台打開電源,熱了機才有熱水可用,這和台灣的水點火,一開就有熱呼呼洗澡水供應,真的是大大不同,入境隨俗,要適應印度慢吞吞的步調,Be patient。

等洗澡水,飢腸轆轆,先點東西吃總可以吧?近一點,吃午餐剛好。「對不起,菜單上的午餐尚未開始供應,目前只有早點。」天啊!整人嗎?以為服務生在開玩笑。這用餐時間也未免太慢了吧?!此時此刻不禁令我想念起台灣的方便,雖然各種後現代的亂象有時令人哭笑不得,但到處便利商店和小吃店林立,隨時都有美食可以享用,的確十分的便民。近十幾個鐘頭沒有好好進食,胃開始抗議了,點了兩份土司來餵飽自己。送上來的,土司冷冷乾乾的,長得像木材板,有點難以下嚥,一份都無法吃完,就放下了,蠻失望的。面對著冷冷的烤土司,十分想念自己家裡的廚房。旅行,沒有天天在天堂!

洩氣的回到房間。從窗戶觀賞泰陵,不悅的情緒一掃而空,還是很高興自己終於來印度旅行。洗完澡躺在床上,避開屋外毒辣辣的陽光,拿出包包Scollon的書對著窗口外泰陵翻閱,閱讀的喜悅,加上旅遊的新鮮讓自己不由覺得是世上最幸福的人。喜孜孜的又是那個開心快樂的Joyce

陽光逐漸轉移,溫度恰好,帶著愉悅的心情,套上長褲,又來到泰陵。人潮仍沒散去,不過少了很多五顏六色的Sari。當地遊客,明顯的走了不少,卻來了更多的背著相機的觀光客。找了條石椅坐下來,轉身面向泰陵,準備仔細的欣賞陽光和彩霞在泰陵上產生的變化。

黃昏,泰陵的上空有飛鳥和彩雲,是種柔和的美。正陶醉在這美景時,肩上狠狠地被拍了一下,是加拿大帶吉它旅行的C,自從上了臥舖車廂就和他們分散了,再見面,份外高興,兩人又叫又跳,彷若老友。B也走來,加入我們聊天的陣容,當然也要拍照留念。正在傷腦筋要找人幫忙拍三人合照時,有個頭亮亮的人走來,是英國的N。天啊!真是巧合。N一如舊識,給我一個深深的擁抱。一會兒RSam也來了,圍成一圈人,三個英國人,二個加拿大人,一下都成了我的「老」朋友,自己像是地主般,居中介紹大家彼此認識。

語言溝通沒有問題,加上火車共同經歷過的「苦難」,六個人很快就像是認識多年的好友,十分親近,沒有距離。也許是抱著道別分手後,再見重逢的機會很小,旅人遇上頻率對的人,很容易就繳械交心,以真性情相待。這種貼心感,雖然很短暫,但若有緣接續情誼,萍水相逢的偶遇往往也可以變成一生一世,可以淚眼相對互訴心事的好朋友。美國的JimLeda,倫敦的JohnSally,德國的Katrin和在美國認識的在南非工作的英國人Peter,還有親如兄弟的荷蘭Robert和香港的Wai-onLinda。這樣的國際友誼是1989年開始自助旅行後最大的收獲,也是目前人生旅程中最珍貴的資產之一。

大伙相談甚歡後,決定找家餐廳,坐下來共進晚餐,慶祝團圓。翻出自己的Lonely Planet時,大家又是一陣笑,原來不管來自亞洲、美洲或歐洲,我們全是用同一本旅遊聖經。有共識,很快就找出適合的餐廳。

到了餐廳,大伙點了一桌子各式各樣的菜餚,一起分享,很豐盛。補足了自己午餐未滿的食慾。席上,N招呼每個人,注意到不會有人被冷落。早上,火車上病懨懨的Sam,其實很健談,外加CB和我的旅行故事,天南地北,整晚沒有冷場。談到打烊才離開餐廳,CB散步回旅店,我和其他三人一起搭計程車。一路上坐前座的N,耐心的回答司機的諸多問題,看得出,脾氣和性情都不差,他的英式英文不會有聽不懂的口音,晚餐時,也注意到坐在對面的他,有好看的鼻子和優雅餐桌儀態,文質彬彬,十分有教養,可惜少少的頭髮,也沒有修長的手指,還有注意到他沒有一雙大腳Y,然而和N在火車上,自在愉快的聊天,的確是美好難忘的經驗。

到了 Shanti Lodge,下車道別,免不了又是個西式的擁抱,N從皮匣掏出他的地址貼紙給我,要我不忘連絡,寄張明信片讓他知道我一路平安。晚餐時知道我一個人還要飛到克什米爾(Kashmir)旅行,他有些擔心,告訴N我在台灣都事先安排好了,不會有問題,也給他一張自己用電腦做的名片,歡迎他和我保持連絡,有空來台灣玩。RS也下車來和話別,夜涼如水,心暖暖的,有些捨不得離開他們。慣於旅行,雖早已習慣相逢相別,碰見頻率相通的旅人,面對分離,心仍不免要緊緊地糾結一番。

回到房間已過半夜,然而情緒翻轉,久久無法成眠,一口氣寫了八張明信片給各地的親友,中文,英文,說的都是剛認識的朋友和令人歎為觀止的泰姬瑪哈陵。

夜更涼了,想起要早起看太陽從泰陵升起,不敢太晚上床,怕錯過清晨的旭日。雖然沒有睡意,仍準備就寢,把自己緊緊包在毛毯裡,綣成一團,縮成小蝦米狀,還是覺得手凍腳凍。回想中午泰姬瑪哈陵的暖暖陽光,和晚間愉快的晚餐時光,忘了寒意,帶著笑意,慢慢的進入夢鄉。

隔天清晨醒來,推窗,泰陵陷在霧氣中,若隱若現,四週一片霧濛濛。天灰灰的,不像會是個好天氣,有點打退堂鼓,想不去了,但捨不得光影和泰陵之間的變化,尤其是破曉時分的泰陵,絕不可錯過。想到自己花了十八小時才到達阿城,更覺得應該出門要再去看看泰陵,而不是躲在房間睡大頭覺。

今天門票要一百盧比,說明昨天的泰陵為什麼擠滿遊客。才進門,就看到高高的R和戴著棒球帽的N。當然很高興再見到他們,可惜Sam沒有一起來。她仍不太舒服,留在房間休息補眠。N脖子上有望眼鏡,相機包裡有二個鏡頭,及一個傻瓜相機。兩個相機,一個用來拍幻燈片,一個拍相片,小心謹慎,慢慢的等適合的光線才按快門,不像我取鏡很快,兩三分鐘就解決。看得子出慢條斯理的N絕不會和我一樣是急驚風型的。告訴N他看起來很像專業攝影師,他說「Joyce,妳真的對「專業」很感興趣!」他不是專業攝影師,不過攝影一直是他的嗜好之一。這個人愛旅行,美食,自然,和動物,不知道愛不愛運動和閱讀?

太陽出來了,來了一大群觀光客,嬉笑玩鬧,打破了泰陵靜諡之美。人愈來愈多,告訴NR要回旅舍了。離開前文換彼此的行程,他們也是沿著所謂的北印度金三角走,加上用的是同一本旅遊書,或許真有緣能在他城再相逢。揮手道別,不想掃N拍照的興緻,婉拒RN要相送的好意,獨行回Shanti Lodge

三分鐘的路程,因為胡思亂想的心事,走得頗為辛苦。回到旅店,不想獨處,爬上頂樓,找到瞭望泰陵最佳視野的座位,坐下來用早餐,安排今天的行程。決定在一天內遊覽阿城的歷史名勝,如Agra Fort,努力拍照,做個休休閒閒的觀光客。

出門,在門口就被車伕團團住,每個人都希望我能上他們的車,他們個個都宣稱自己是有牌的合格導遊,卻沒有一個能拿出証明,一群人,一下批評對方,一下又幫著對方講話,似敵似友,真假難辨,要的價也差不多,做選擇很難,這也是我自助旅行時最傷腦筋的時候。猶豫一會,看準一位有著潔白牙齒的車伕,跳上他的三輪車,一陣廝殺講價後,說好二百盧比,十點到五點,司機兼解說,跑三個景點。為什麼選擇他?什麼特別邏輯,主要原因是希望他不會抽煙, 自己一向對煙味敏感,如果碰見癮君子司機,即使請人家在自己面前少抽點煙,一整天下來,彼此還是受罪。

後來証明,司機真的不抽煙。對自己的觀察力,又多了一份信心。司機先生對建築歷史和文物的介紹,沒什麼特別,也看不出受過導遊的專業訓練,我從旅遊資訊得到的資料比他更豐富。不過,每到一地,因為有他相陪,減省了很多被糾纏的頭痛時間,他為我擋掉不少推銷的小販和自願解說人員,我因此有足夠的時間用來參觀。另外從和他聊天對話的內容也獲知不少有趣的當地的訊息和日常生活的面貌。

五點準時,回到旅館,才知道整個旅店停電,這是很正常的現象。頂樓很熱鬧,房客全是等著看黃昏粉紅色的泰陵。找空位坐下來,曬太陽,抓緊時間,記錄一天,寫明信片。六點正,泰陵果真是一片粉彩。想到房內的最佳視野玓小窗戶,收拾東西,準備回房搶拍如此美景。才起身,被個有著德國口音,高高的男生攔下來,原來他想住的房間,被我捷足先登,他想借我的房內的窗口拍照,一直在等我回來。開他玩笑,沒問題,只是要繳交窗口費才行。一邊說,一起步行下樓。才搯出房間鑰匙,又有兩位拿著相機跑來要來借窗口拍泰陵。奇怪他們怎麼都知道,原來View of Shanti Lodge’s Room #6,早就在印度的背包客間流傳著。有幸投宿兩晚,也是件令人羨慕的事。怪不得昨天填住客卡時,櫃台還一直說我真幸運,當時不以為意,現在才恍然大悟。

旅行是如此,那生活呢?一生中有多少視為理所當然的幸福,被自己忽略了?感謝旅行移動給自己細細反思的機會,一個單身女子,在世界的愛情神話地景,了悟自身的幸福,誰還在乎春天到底來不來!

後記:這些天,覺得自己好像一千零一夜那個說故事的女人。感謝大家的支持與捧場。只 是,我中打慢,用的是手寫板,長長的故事,寫得吃力,還要備課教書,做研究,寫論文。我想還是先以布落格的日常文化書寫為主,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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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度火車慢慢飛 (II)

清晨四點多,一陣騷動,原來快到換車地點。上舖的人,全都跳下來,中舖的床板移開,我才可以直立坐起身,而不會碰到頭。在印度,和瘦小的當地人相比,我167公分的身高,55公斤的體重,很像龐然大物。

走道又擠滿人。才把外套,床單,枕巾放進背包,印度爸爸隔著人牆,祝我和先生在德里喜相逢。我都忘了自己先前是怎麼回答印度媽媽的疑惑,他卻還記得我的「白色謊言」。還來不及和印度爸爸一家人道謝道別,就被擠出車外,大家爭先恐後,像逃難一樣,到處人群推擠,印度果真人多!睡眠不足,外加車外清晨的冷空氣,我的情緒很低落,臉是僵的。

隨著人群,終於也擠上另一列火車。換了車,原來的床位當然沒了。我前後都背著包包,很像無敵鐵金剛,手上還伶著一大袋,昨天下午印度爸爸在火車停在月台,從窗戶幫我買來的橘子。十盧比,一大袋,當然是當地價。前天在瓦拉納西,四顆橘子就花了自己二十盧比。外型打扮就是觀光客,多交點「外交稅」也是應該。

火車上擠滿了乘客,大半是當地人,椅子上下左右全滿,自己沒有功力只好找空位站好,找空隙放下大包包。我的背在1993年結束歐洲三個月的自助旅行後,就被醫生警告,要注意不可再不當的用力,有節關節已有嚴重變型。實在不宜再大意。行李架上已有兩個大背包,好像沒什麼空間可利用,正在傷腦筋,衣角被扯了一下,原來是坐在椅子上的一位印度媽媽,她抱起小孩,挪出個空位給我,前一晚的「佈施」立刻得到回報。真是謝天謝地!

連同背包,一屁股坐下來,喘了好大一口氣,真是好不容易!此時,才注意到對面坐了二男一女的西方人,想是架上背包的主人。因為自己的一大口氣,兩位男士,全都笑起來,同是自助旅行者,大家心裡都明白,這樣的旅行其實是挺辛苦的。感同身受,同「車」共濟,我們開始有對談。

他們是英國人,高高的是R,手長腳長,乾乾淨淨的臉,一如自己印象中的英國紳士。他站起來,幫我挪位置把大包塞進空間,他只穿了件毛衣,沒有外套,縮頭縮腳的,想他是凍僵了。一月底的北印度,清晨沒有陽光是寒冷的。背包裡仍有件薄外套,自己用來擋風雨的,昨晚在火車上發揮了效果,也許能幫R擋些寒意。起初,有教養禮貌的英國人,當然是不好意思的拒絕。在我及他的同伴堅持下,盛情難卻,還是穿上了,身長挺合適,但對近190公分的身高,袖子仍有些短。不過,R看起好多了,有點血色了。

頭髮少少的是N他向我微笑點點頭,又忙著低頭照顧女伴。很體貼,直覺以為他們是夫妻。一臉倦容的女子是S,看我一眼,沒什麼表示,又靠到N的肩上,昏了過去。後來知道她是睡眠不足,加上不舒服,才給我如此冷漠的感覺。這位嬌小的英國女子,他們叫她Sam。被邀請來印度參加婚禮,先生無法同行,找了先生的堂兄的小叔N和鄰居R一起同遊,便成了這三人行的畫面。經過R介紹,弄懂他們的關係,原來Sam不是RN的老婆。兩位男子和自己一樣,都是單身。

寒喧介紹後,不敢再多說話,怕吵到不舒服的Sam。拿出包包裡的書,安安靜靜的讀起書來。火車仍是慢慢晃。陽光漸漸露臉,六點多朝陽升起,紅紅的一團,極為美麗。車一停,我把書丟在座位上,下車捕捉鏡頭。一上一下,活動筋骨,疲憊似乎也被陽光融化了。慢慢的火車,再而三的停停開開,趕時間的真會急死人。好處是有充份時間上下車,一點也不用擔心,火車急急的趕著開走。在月台待了一會,看當地人賣茶喝茶,做生意。回到座位,Sam也醒來了。N拿著相機起身和我插身而過,換他拍照去。

才坐下來,小販也跟著來,有賣花生和那堆五顏六色看不懂的東西。車廂一下變得很溫暖熱鬧。接著賣茶的也來了,告訴SamR,印度人的「茶」和台語發音很像,又提到英國茶和台灣茶的差異,原本安安靜靜的Sam,也打破沈默。

「所以你不是日本人!」Sam像發現新大陸。精神似乎也恢復了。

「當然不是,你看過這麼高的日本女士嗎?自己打趣的回問Sam。旅行初識,我們都在玩種族刻印象的遊戲,測試翻轉、解構再建構。

來印度前,在過去幾年,已有二十餘國的獨自旅行經驗,對於西方人侷限的國際觀一點也不訝異,知道很多歐洲人,以為有著東方臉孔的亞洲人都是日本人。他們弄得清楚台灣Taiwan和泰國Thailand 的不同,我已很安慰了。畢竟台灣在國際媒體報導出現的比率,實在少之又少。台灣對他們來說仍是謎,就像其它的東方國家,總是披上一層神祕面紗,他們的教育也沒有教他們台灣的歷史與文化。告訴Sam,她的問題很常見,就像很多的台灣人,把在台灣的白種老外,都當成是美國人一樣。

Sam對我一個人獨自在印度旅行,感到十分的佩服。他們來印度10天了,被車站的車伕嚇怕了,一再叮嚀我,一定要謹慎小心。告訴Sam之前在尼泊爾的兩星期,應該已為我做好了暖身活動。事實上,東南除了新加坡外,觀光據點的「拉客」及台灣車站前車司機的「熱情」,也不亞於印度,我的適應力應該是不錯的。在非秩序的國度長大,面對混亂似乎較有應變的能力,文化衝擊也小些。Sam說,要不是有N和R,她一個人,一定早早就回英國,她一直說我好勇敢。這是英式的「謙虛」。

八點多了,天極亮,陽光暖暖的。R脫下了外套,整齊摺好,交還給我,再三感謝,反倒令我不好意思,小事一樁,大家都是出外人,實毋需如此掛齒!把外套放回背包裡,N也回到座位來,加入我們聊天的陣容,他遞來了一根香蕉和幾片餅干給我,拿了香蕉,我也打開橘子袋,和大家分享。知道我是台灣來的,話題就從中國食物接下去。

N說中國的美食,世界聞名,天上飛的,地下走的,全都能成為一道道美麗可口的佳餚,的確很厲害,也相當有創意,他很佩服。唯獨吃狗肉這事,他是怎麼都無法接受,覺得把人類的最忠實的好朋友,拿來滿足口腹之慾,是件殘忍而無情的事。

「狗肉?! 我們台灣人才不吃狗肉哩!」說這話時,有點心虛,趕緊再補一句,「如果有,也是很少數的人。」講這話,只憑印象,沒有數據証明,不過希望自己是對的。出國在外,一定要捍衛「國格」。

N愛狗是有歷史的。他有一條西施犬—Henry,養了10年多,像是他的兒子一樣。雖然西施犬和中國北京犬有血緣,他的狗兒子也算和中國有些關連。不過他對台灣的印象很模糊,更不太明白台灣和中國之間的政治關係。他對他的「無知」抱歉,趕緊安慰他,我們自己台灣人都不清不楚,何況是外國人。

提到吃,引用才從Scollon老師書裡讀到,一段因不同飲食所產生的東西文化趣事。話說有位西方人被中國人邀請到餐廳作客,才上第一道冷盤上來,此老兄就吃飽了,才發現後面還有十二道菜。提到中國菜,民族優越感,不免就稍為膨漲些,尤其在飲食缺少變化的英國人面前,原本只有七分驕傲的,一不小心就變成十分。

火車又停下來,起身走到車門,想拍當地人用頭頂竹籃賣花生的畫面,N也帶著相機跟在後面,火車開了,賣花生的人把臉遮住了,沒有拍到自己想要的畫面,想回座位,卻被N 的問題擋下來。

Joyce,你似乎常旅行,都是一個人嗎?N很好奇。

「嗯!一年2-3次,一共3-4個月,一個人跑來跑去。」

「妳是學生嗎? 怎麼有那多的長假?」很典型的問題。

「幾年前是,現在不是了,不過還當自己是學生」還是沒告訴N我在專科學校教英文。

「當然,學習是一輩子的事。」N把我沒說完的句子接下去。

「獨自一人在印度旅行,難不難?尤其是對女性來言。」話題又接回旅行。我們就站在火車門邊,開始聊起天來,原來都喜歡旅行。

「現在我還不能告訴你答案,因為才來印度六天,目前一切都好,除了昨天在瓦拉納西火車站,碰見一個不怎麼專業的騙子外。」我笑著說。

「騙子? 什麼樣子的騙子不夠專業?」N也笑著問。

我把故事再說一遍,拿出小型錄音機來,順便也請N對著錄音機說幾句話。這樣的錄音,回台灣轉錄成一般大小的錄音帶,常是英文課很好的聽力教材。沒告訴N錄音的用途。N還是很配合,順著我的請求,講了幾句招呼語。

「妳準備充分,十分專業,難怪妳可以如此自在。不過最佩服的是妳的勇氣,真的是位勇敢的人。旅行讓妳見聞廣博,跟妳聊天十分的愉快。」N的讚美反倒令自己不太好意思。想把焦點轉移。記得N剛剛拿在手上的是本《印度鳥類》的書,應該是位自然的愛好者。

「喜歡賞鳥?」把話題轉向他的興趣。常常從旅行者閱讀的書籍,找出可以聊天的話題。

「是的,每回到一個地方旅行,總會帶本和當地有關的鳥書,來辨識更多不同的鳥」。

「做成記錄嗎?」自己很好奇。

「簡單的分類和數目統計,不算專業的記錄。」N強調「專業」二字時,我們兩人都會心一笑。

「我想你應該會喜歡尼泊爾。去看過沒有?」想到尼泊爾奇旺國家公園,那一群五彩繽紛的鳥和在河邊曬太陽的犀牛,應該是個適合N旅行的地方。

「沒有,這回時間有限,只留在印度,不過一直打算到尼泊爾看看。你一定去過了,對尼國的印象如何?」N又把焦點移到我身上。

「好極了!尼泊爾的人很友善,我在當地玩得很愉快。尤其是喜瑪拉雅山健行的經驗,真的很棒!可惜這回只走了短短的5 4夜,真的是太短了。下回要走21天。喜馬拉雅山的確令人歎為觀止。還有犀牛和鱷魚。」提到才剛旅行過的尼泊爾,剛沈澱猶新的記憶,立刻被加溫,我整個人都沸騰,龍飛鳳舞起來。

N也和我分享他的肯亞(Kenya)渡假的經驗。嗯!肯亞,這個人,去的地方還挺對味的。自從《遠離非洲》(Out of Africa)那部電影,肯亞就一直是自己旅行地圖上的一個目的地。我們的話題從旅行,自然景觀,再到我的另一個最愛電影。N總算明白我是學西洋文學,在專科教英文。和N相談甚歡,能感受他的親和力和耐心,是個好聽眾。知道他是心理醫生,也就能理解,除了是N的性情外,應該也受到不少職業背影訓練的影響。

回到座位,RS開玩笑的說,他們以為我們掉到火車下,這麼久都沒回來。原來,我們那麼有的聊。我從包包拿出黑黑扁扁的香蕉和大家分享,香蕉有些難看,不過沒人拒絕,一人一條,吃得津津有味。這是我們在印度火車的第二天,還沒好好吃一餐飯,我想大家真的都餓扁了。

火車在阿格拉城堡 (Agra Fort) 停了好久,我們的目的地是阿格拉城,看地圖和目的地仍有段距離。火車久久不動,沒有人知道會停多久。不少三輪車司機,從鐵軌跳上火車拉客,高喊「五盧比,到任何旅館。」知道這是司機吸引客人的技倆,通常這樣的司機,和持定旅館都有約特生意往來。待旅容坐上車後,他們會極力說服你,到他所推蔫的旅館看看「Look is free(看看免錢),是他們掛在嘴邊的口號,然後他們再不斷批評你要前往的旅館,從價格不公道,不夠衛生安全等,全是旅客最關心的條件,一一細數。講到你發皮發麻,頭昏腦漲,以達其推銷拉客目的。不少旅行者談起這樣的司機大爺故事,精彩有趣。印度司機五花八門的拉客策略,足以寫本行銷心理學的專書。

火車仍然沒有移動,卻又上來一堆拉客車伕,其中一位,口裡喊著「Shanti Lodge」名字很熟悉,想起來是在恆河畔,打坐尋找人生真諦的美國哲學博土推蔫的旅舍。他說Shanti Lodge頂樓可以看見整個泰姬瑪哈陵,又告訴我一定要住6號房,因為房間裡的小窗戶,可以一覽泰陵的全景,從房間的小窗戶,可以拍出如明信片般好看的相片。

問車伕到 Shanti Lodge 要多少車資,「10盧比」司機的乾脆,讓我嚇一大,太便宜了,不需講價。決定坐他的車到 Shanti Lodge。不想再浪費時間在這停停靠靠的火車上。這趟旅程已誤點近十二小時,不想再熬下去了。告訴NRS自己要走了,他們面有憂容,不斷地問我相同的問題:

「妳確定真的要和他一起走嗎?」

「沒錯。為了傭金,司機一定把我安全地載到 Shanti Lodge。不用替我操心,我會好好的。」

這是大白天,自己一點都不擔心。何況原本就是自己一個人,從沒打算要和他人,結伴同行。高高的R幫自己從架上拿下大包包,司機先生好意要幫忙拿行李,為了安全的理由,謝絕他的好意,我自己背在身上,比較保險。聽過太多,行李被好心的陌生人帶走,一去不回的故事,實在不敢太粗心大意,何況對方有交通工具,行李被背走了,不太容易追回來。旅行者除了膽大心細外,有時真的得憑運氣。經驗十足的旅行高手,被洗劫的故事,早已不是新聞!什麼時候該相信本善論,什麼時候又得有防人之心,的確是出外旅行者的最大挑戰,一不小心,馬失前蹄,跌得人仰馬翻,鼻青臉腫,失去的財物事小,最難過的是失去對人的信賴,那才是人生最大的損失與遺憾。

背上大包包,和RSN道別。N站起來,隔着前後包包給自己一個深深的擁抱,在耳邊叮嚀我一切要小心,好好保重。點點頭,心暖暖的,面對如此真誠的關懷,十分的感動,不敢多言。隨著車伕跳下火車,吃力地爬上另一月台,NRS擠在門旁不斷揮手,喊著「Take careJoyce!」司機問「全是妳的朋友?很肯定的說「Yes」,才想起我們才剛初識不久,也忘了交換地址。萍水相逢,在這節慢吞吞的火車,我們算是朋友了嗎?

後記:故事到此,終於下火車了,印度之旅還沒結束呢!喜歡我的旅行故事嗎?想聽聽你們的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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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5初冬遊記—印度火車慢慢飛 (I)

印度(India)是個極有趣的古國。人很多,交通很亂,但千年歷史文化卻有著迷人的精彩處。

印度的慢,在尚未出發旅行時便有所聞,也有經驗。研究所教戲劇的印度老師,把研究希臘悲劇的經典亞里士多德的《詩學》Aristotle’s Poetics從開學一直討論到期末,慢條斯理的教學態度,讓對當代戲劇有濃厚興趣的同學好生著急! 印度老師來灣英國文學十二年,退休要回印度時,仍無法和鄰居用中文溝通,除了和台灣的「英文熱」有關,也不免要驚歎老師學習中文的「效率」。

人到了印度才真正的體會其慢吞吞的辦事經驗。旅行時總不免要搭交通工具,飛機當然最快速省時,何況印度的境內機票比別的國家便宜很多,不過老齡機種,外加天候和其它莫明因素,誤點也是很嚇人的。聽說有人從德里(Delhi)到斯里那加(Srinagar),因為天候延誤三天。這樣的不可抗力自然因素,當然無關文化和當地辦事效率,不過當我從斯里那加離開,往機場搭飛機回德里時,沿路幾乎不到一公里,就有警察站哨,做行車檢查,從旅客的証件到行李,巨細靡遺,一次又一次,如此小心翼翼,是政治因素,也是飛安,但檢查人員,慢吞吞,不顧飛機不等人的做事態度,著實讓我大開眼界。

旅行時通常選擇火車做為主要的交通工具,在印度也不例外。除了希望減少在機場枯等的焦慮外,也希望藉由火車,可以多看看印度的風景,體驗當地的生活和民情。從排隊買票,到找對月台上下車,有時候真的很辛苦麻煩,可是好處是有機會和當地人互動,從實際接觸和對話中,讓我對印度能有較深度的認識,我想這是一般台灣坐豪華冷氣遊覽車,浮光掠影,走馬看花,住高級飯店的旅行團所欠缺的體驗。這是我寧願花更多的旅費一個人獨遊,也不願意參團旅行的最大原因。

從瓦拉那西(Varnasi) 搭火車到阿格拉(Agra),車票上時間寫的是12:15pm。 自已對當地交通狀況沒把握,10點退房後,搭人力三輪車到達火車站時還不到10:30。進車站仔細的看了告示板上的班車和時間,也把上車月台弄清楚了,還不到11 點,時間還長。放心了,開始覺得餓。環顧左右,沒看見什麼飯館或餐廳,只有幾攤小販,賣水果,礦泉水,零嘴和一堆看不懂的當地食物。也有提著如冬天取暖的火爐,叫賣印度奶茶,” ㄉㄟˊ” 和台語的茶發音極像,又驚奇又好玩,豎耳仔細聽了幾遍,十分熟悉的聲音,好像回到台灣。好玩的是,當地賣茶用的是泥杯—紅泥土,極為質樸自然,喝完 一聲,順手往鐵軌一丟,馬上化為泥片,土又歸土,比起所謂「先進國家」用的千年不化的保麗龍或是塑膠容器,的確是環保藝術多了。不知這樣的泥杯,在印度還會再用多久

算算七八個鐘頭的車程,買了幾根香蕉和一包看似台灣賣的營養口糧,外加一瓶礦泉水,包包還有幾顆橘子,今天的午晚餐夠了。還是沒有勇氣,試試那一堆五顏六色比彩虹更鮮豔的食物。一個人出門在外,不敢大意,倒是試了印度的「可口可樂」叫做Tumb Up!姆指沒有繞起來叫好,倒是眉毛縐了好久,簡直是葯水,實在不對味之後除了喝水,就吃一袋袋的水果代替飲料。一二月的北印度,有不少水果如香蕉,橘子,蘋果及葡萄,雖然大半水果的外型不如台灣的貌美,但滋味還不錯,尤其是橘子,皮薄水份充份,免削免洗,方便安全,是旅程中用來補充水份和維它命C的最佳選擇。

在印度,即使是西方旅客,落單的獨行俠也不常見。我一個東方女子前胸後背都有背包,獨自在月台候車,免不了成為注意的焦點。當我拿出隨身迷小錄音機,錄下當時周遭的聲音及自已的心情時,不知不覺,身邊圍了一圈當地人。他們對於我手中的小小黑盒子很好奇,有人問我是電話嗎? 很多當地人是第一次看見這「奇怪的東西」。倒帶,放出剛剛的錄音,當我的聲音再度重現時,圍起來的人更多了。請問他們有沒有興趣也錄些話在錄音機上,馬上嚇走了一些人,有的掩口一直咯咯笑,有人指指我說「Good」,也不知讚美的是我,還是錄音機。

人群騷動,有火車進站了,看看錶,時刻差不多,應該是自己要搭的火車,結果不是,又得等。觀人群,打發時間。印度婦女金光閃閃的手飾,加上五彩繽紛的傳統服,令人目不暇接。一波接一波,很高興印度傳統服飾沒有被西方強勢文化單一化。

閱讀是觀人外,另一生趣的來源。有讀書,時間不浪費,等待也就不無聊難耐。拿出包包裡Scollon老師剛出版的新書Intercultural Communication。老師把社會語言學的觀念理論,用簡單明白的語言加上活潑有趣的生活實例,淺顯易懂,條理分明,豐富精彩,很像坐在課堂上聽他的課,一本很Scollon的書。教科書,可是精彩有趣。

閱讀讓自己進入一個生動有趣的世界神遊。正讀得津津有味,來了位自稱是馬來西亞的醫生,走近自已。他很熱心建議我,角落旁有條椅子可以坐下來歇腳,那兒人少,可以避開人群。我的直覺,讓我謝絕了他的好意。之後他告訴我,他來印度渡假,卻遭到搶劫,目前分文不剩,更別提機票回國。他的眼神不定,服裝打扮不像觀光客,臉上也沒什麼悲情,教我實在很難相信他的故事。直接了當告訴他,我是個外地遊客,沒有什麼經濟能力能幫他忙,建議他打對方付費電話回馬來西亞求救,或到大使館找專業人士幫忙,還有,一定要報警,他說這些事他都做了。我突然想起瓦拉納西哪會有大使館,既然身無分文,他不可能搭車到德里,再回到瓦拉納西吧?說詞漏洞百出,更覺得此人不懷好意,請他離開。可是馬來西亞醫生好像沒有離開的意願,反而在我身邊叨叨唸唸,他個人悲慘的故事及人要互相幫忙之類的大道理。他說大家都知道台灣是個富裕的國家,我能來印度旅行,理應不會太窮,聽到他的推論,我想我的直覺是對的,這人是騙子。把小型隨身錄音機從襯衫口袋拿出來,按了錄音鍵,像在做田野調查,仔細地描述了他的外型,長相,才要開始重覆他悲慘的故事,他知趣的轉身離去,迅速消失在人群裡。他走後,鬆了一口氣,對自己用錄音機當作退敵武器,智取而不力博,感到又厲害又驕傲。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火車仍沒有進站。車站既沒有告示,也沒有廣播,問了其他的當地旅客,大家都不明究裡,似乎沒有人清楚細節,我擔心火車隨時會進站,也不敢去上廁所,3-4個小時了,憋得有些不舒服。還好,不久來了兩位也是背大包包旅行的西方自助旅行者,自己才得救。他們知道我也是要到阿格拉後,告訴我火車要参點半左右才會到。原來今天是印度的國定假日,乘客擁擠,上下車擔誤不少時間,另外有些班車取消了,他們其中一位朋友在當地旅行社工作,提供他們不少最新消息和旅遊訊息。

CB是加拿大人,因為人變得不快樂,辭退朝九晚五令他們身心疲憊的工作,到亞洲旅行已五個月了。和我一樣,他們是從尼泊爾過來印度的,問他們計劃旅行多久,兩人聳聳肩,一個說大概一年吧?另一位說沒決定,反正沒有確定的計劃,旅費用完時,便是回家的時候。像CB這樣的長期旅行的背包客,在其它地方旅行時也遇到不少,但背著吉它到處走天下只為了自己興趣,而非街頭表演賺取旅費的,真的就不太多見了。在台灣像我把一年近四個月的假期,全拿來旅行看世界的老師,也不太多,何況是那些,日日在現實生活掙扎,與年少夢想愈離愈遠,不快樂的朋友,有幾個能有這樣的勇氣辭掉工作和遊走天下的瀟灑氣魄?

誤點的火車終於在近3點時進站了。只是,有人說是我們的火車,有人說不是,原本說好一起上車的CB,在上上下下火車三回後,不見蹤影。火車廂裡的空氣混著印度當地特有的咖哩氣味,背著背包在狹窄的車道,穿越一群群人牆,汗流狹背,十分辛苦。經過一連串的折騰,我很疲憊也很沮喪,找到座位時,已是滿身大汗。鄰座的印度家庭,很友善,不時對著我微笑。

放好行李,坐定後,友善的印度爸爸主動先開口,告訴我今天直達阿城的火車停開,這班火車,不會直達阿城,需要到其它車站再換車,這就是剛剛造成我上上下下的原因。印度先生為此向我道歉,同時也加了一句,印度人大半都很友善,樂於幫助他人,我原本對誤點的火車,和混亂的秩序有些微詞,聽到他這一番話,趕緊把怨言吞回,也補了一句,台灣也是很好客的民族。知道印度爸爸也是教師後,我們談很多教育制度和教學理念,印度基本走的是英國學制。印度曾經是英國殖民地,受其影響的原因很容易理解,那台灣老是跟著美國走,又是什麼道理?

印度爸爸對我來印度旅行很感興趣,問我不少問題,他也用羨慕的語氣告訴我,當地婦人,沒有像我一樣的自由,可以到處旅行看世界,即使有,經濟也負擔不起,他說台灣是個好地方,到處都是「Made in Taiwan」,經濟起飛,不像印度,還是個窮國家。

沒有回辯,我對自己的幸福,早就了然明白,也很惜福。明白規劃自己旅遊的「自由」,並不是每個台灣婦女都能擁有與實踐的。每回在他國旅行,和台灣地理距離拉大了,反倒更能感受自己和生長土地緊緊相連,密不可分的連繫。出門在外,個人就是代表國家,旅人常記不得彼此雙方的名字,但是哪一國人卻可以記得牢牢的,言談中以國家代稱,在交換旅行經驗中,廣被大家所接受。雖沒有選美小姐的絕色與身材,我著實也當了不少次的「Ms. Taiwan」,只是這個台灣小姐,沒有長頭髮,也不太安靜,對不公平的事,也要據理力争,讓人心服口服的道歉賠不是,雖然不是「外交大使」,但每回的海外旅行,總為咱們台灣的豐衣足食,自由幸福,做了一次成功的現身說法。這比外交政治死板文宣來得更有說服力,不是嗎?

旁邊一直沒有出聲的印度媽媽。終於開金口了,她說了一些我聽不懂的話,我猜想是印度當地的語言吧?透過印度爸爸的翻譯,原來她想知道我的「先生」怎麼沒有一起來印度。「Husband?」還沒結婚,哪來的先生?原來是我中指上的戒指替我說話了,印度媽媽看到我手上的戒指,以為我結婚了。海外旅行時,我把慣於戴在食指的銀戒,換到中指,這是我在民風較保守的亞洲國家旅行時,最簡單的自我保護措施。「結婚了」,三個字,為我省了很多麻煩。一句「我先生在旅館等我」,減少不少糾纏。這回告訴印度媽媽,先生還在台灣,一星期後才會飛來德里和我會合,為了省下解釋年紀不小仍是單身的麻煩。萍水相逢,更不必為自己另類的生活型態,費唇舌。

在和印度爸爸的對談中,也發現一個有趣的現象。印度爸爸用搖頭來表示「Yes」,把我搞得糊裡糊塗,分不清他到底是指「Yes」,還是「No」。來自習慣點頭稱是的文化,一時間,還真不容易接受如此迴異的身體語言表達方式,不過覺得很好玩有趣,印象也就特別深刻。對於不同風情文化的觀察和體驗,一直是我旅行時,不忘做的功課。行前的旅遊資科收集閱讀,加上旅程中和當地人互動的親身經歷,或與他國旅行者的心得交換,每一趟旅行,對我而言,都是豐富而精彩的學習。

一路上火車停停走走,速度很慢。 我買的是二等臥舖車廂,總共有三層舖,不過目前上舖和中舖,都還沒撐開,乘客們全擠在下舖的長板橙我今晚的床!擠了六個人,我坐得不太舒服。可是基於禮貌,不敢哼氣,尤其旁邊的床位,坐了十多個人,我實在沒理由如此自私。

曰落西沈,天色漸暗,車廂燈光微弱,不適合閱讀。告訴印度爸爸,想躺下來休息了。印度爸爸用當地話言,講完一串話,咻一聲,五個人全都起身站起來,讓我挺不好意思的。從包包拿出一條大方巾,打開鋪好當床單,再拿出另一較小的四方巾,鋪在枕頭上,當枕頭巾,最後拿出另一棉布巾,往肚上一包像肚兜,再把薄薄的防風雨的外套,往肚子上一蓋,當成被子。

這一夜很克難,卻頗具創意。省了睡袋,的確行襄輕便許多,其次是毋需擔心床單不夠乾淨。 車上冷氣太強,往身上一包,雖是薄薄一層,卻可以擋點低溫,遇見太陽直曬時,往車窗一貼,馬上變成美麗實用的窗簾。方巾除了可以當口罩防塵,綁在頭上遮陽外,遇見參觀廟宇,短褲不宜時,大方巾往腰上一圍便是件美麗的長裙,可以從容不迫的在廟宇進出,不會有失禮不敬之處。這招是1991年在巴里島(Bali)旅行時,向在廟宇外面兜售蠟染布的小販學來的。方巾當然也可以當成手帕或浴巾來用,綁在脖子上,也可以當成美美的裝飾,讓人賞心悅目。如此衷愛這些大大小小的彩布,除了上述提及的用途外,主要原因是取其質料輕,不佔空間,易洗易乾,每晚臨睡前用香皂洗乾淨,隔天又有乾淨香噴噴的方巾可用。如此多功能的配件,早已成了我旅行的必要裝備。

當然,我剛才的一舉一動都是在眾目睽睽的注目禮下完成的。剛剛起身的乘客,沒人離去。見我忙完躺好身,第一位跟著坐在我的腳跟旁,接著第二位,在我的小腿附近的位置坐下來,一個接一個,像骨牌慢慢的接上來,還有人要往我的臉頰旁坐下來時,我可不依了,告訴他我需要空間和空氣,不能再坐了。連續十幾個「No」,總算,聽懂了。不過和一群散著各式味道的印度人,分享自己的床位,我總算明白,難怪印度要以瑜珈聞名全世界!也不得不佩服他們的超級軟骨頭功夫,我的「中國」功夫,只好甘拜下風。

夜漸漸深了,中舖的也起身拉下床位,我的上方頓時有種壓迫感,人漸漸的散去,但空氣中仍飄著特殊的印度味道,火車還在慢慢飛。

 

後記:1999年初,我開始整理旅行日誌,及自己的愛情羅曼史,那時想出書,賺學費。在出版社工作的朋友說「旅行愛情!一定可以大賣」。加上我教過的學生,只要人手一本,至少可以刷上5000本。於是,我一個字一個字把走過的地方和自己的愛情故事,刻在手寫板上,很認真的做着寫書發財的美夢。從1995年的印度初識開始寫。幾篇故事拿給至親好友看過,都還喜歡。可惜,後來我準備考導遊證照,外加921地震及搬家遷移,到英國讀博士,我再也沒有心思寫故事,做發財夢。

2005年,花蓮的家,颳風重挫,我放在紙箱的旅行手搞、相片,因為家裡嚴重浸水幾乎全毀。還剩下的,就是在電腦檔裡的Joyce’s 1995初冬遊記。2007年,我把故事放到自己的布落格,除了保存記憶外,也想看看大家對這樣「過時」的旅遊故事反應如何。請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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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e & John & a Book Called-The Tourist Gaze

原本這是為指導教授John Urry’s The Tourist Gaze (2002)中文譯版寫的導讀,過了兩三個月,編者覺得很personal,現在重讀,的確蠻「自己」的,編者也把我最後一段對本書的意見標了起來。我也沒反對,導讀和書評不同,重點要談書的內容,而不是批判。

我決定將他們刪除,recycle放到布落格裡,給想知道我如何和「師公」結緣及當初我如何從文學與英語教學,轉換到觀光社會學的「愛恨情愁」。以下這就是編者用黄色標出的前後兩段文字,我刪除的文字,雖然很個人,卻也表達我個人的對台灣觀光發展與研究的一些關懷。

1998年我已經一個人自助旅行三十多個國家,利用四個月的寒暑假,花光七年多教書的薪水,學習當遊客,展演台灣單身女子另類的「現代性」。來來往往,東方西方,旅行是生活,生活也是旅行,在移動的離與返,我在觀看也被觀看。在洞見與不見中,對觀光旅遊有體現經驗 (embodied experiences),也有許多的觀察與反思。

不斷問自己,做為一個女性背包客(backpacker),觀光旅行的現代意義到底是什麼?「台客」—台灣遊客為什麼總是成群成隊,呼朋喚友的「逗陣」出遊,買名產拍照的消費地景比接觸異文化的深度理解更重要?那一群群到西方英語國家想要增進英文能力,體驗當地文化的遊留團(Study Tour),為什麼老是抱怨英國老師「奇怪的」口音,善變的天氣和冰冷的三明治? 語言、天候和食物不正是體驗異文化最直接的方式嗎?我有不少困惑,想找答案。

John Urry’s The Tourist Gaze的第一次接觸,是在靜宜大學的蓋夏圖書館。那時,我已決定轉換跑道,重新當學生,繼續讀書。我在開放書庫中,試圖找出進修博士研究的方向。在一堆堆的觀光經營管理的書籍與文獻,書,拿起又放下,總不對味。找到The Tourist Gaze (1990)一書,我迫不及待,一口氣把序論和第一章讀完,欣喜不已,原來早已有學者用社會學的角度來理解和詮釋觀光的現象與其多重特質與意義。「遊客凝視」,讓我看到觀光研究其它的可能性,也為我生涯規劃找到確實的出路與方向。

不可否認的,Urry的「遊客凝視」仍是以西方社會為主體的觀光社會學論述,在援引西方理論,移植挪用的運用過程,更需要考慮其適切性,如何在理論的運用放入台灣或是亞洲的在地觀點,是需要謹慎處理的課題。在理論架構之外,台灣觀光旅遊文化的本土脈絡與發展重點(如原住民觀光與社區總體營造的盛行)的特殊性,需要在地視角的經驗研究與論述能力,方能在眾聲喧嘩的國際學術,建構屬於「台灣凝視」的知識體系,跳脫邊緣位置,以期和西方學術,相互「觀照」,開展對話,除了可以和國際學術接軌,對觀光研究和社會變遷的在地化特性也能提供更多的思考和研究的可能。

「觀光客的凝視」,葉浩翻譯,我的導讀標題是「凝視、移動和現代性」,少少的文章,大約二千字左右,敬請期待,書林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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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類田野與觀光教育

這麼多年來旅行和出國唸書的結果,除了累積的文化資本,最大的收獲便是散在世界各地情誼的社會資本,這些用時間歲月和人情,建構出來的網絡,尚未能轉化如法國社會學者布爾廸厄(Pierre Bourdieu)所說的經濟資本。但人來人往,越界藩離,彼此互訪的文化交流經驗,無處不是「家」的便利自在與經濟效益,其實就是多元資本的實踐。

近年來,一直在享受多元資本的回收「利潤」,我常有機會到朋友的家做客。寒暑長期旅行時,住膩了青年旅宿(YH),民宿,B & B,和Motel,打個電話,寄個email,告訴友人,行到貴寶地,總有歇脚休息的地方,這些朋友的家,提供我再出發的體力補給站。

我一個人住的家也常常成為許多出外人暫時的家。我人在的時候,熱情接待客人,不在家時,家也開放給有需求的的遠親近鄰—家人親戚朋友同事和他們相關親屬,來來去去。

來花蓮兩年半,住過新世紀的家,除了親朋好友外,還有被斷電斷水的近鄰,等待搬進租屋的美國同事,從日本來台做研究發表論文的博士生,來台灣講學的澳洲學者,喜歡自然騎自行車賞鳥的英國心理醫生,離台前專門來花蓮渡假的法國人,昔日教過的學生,還有環遊世界兩年要省旅費的以色列背包客。當然,有朋自遠方,專門飛來台灣看我的親愛友人,每年都有。這些訪客,讓我的日常生活,增添情趣,也讓我有機會一起再看台灣,重遊寶島。

上述把他者(Other)的「家」當成自己「家」的經驗,在已形成的休閒社會,是個普遍的移動旅遊現象。時空壓縮,我們都有機會到親友甚至遠方陌生人家「做客」,更常常因為一通電話,來了不速之客,頓時,成了「接待家庭」。

只是如何做個「好」客人,甚至受歡迎的客人?家裡有客人時,又如何待客,做個稱職的主人?可有「禮/理」依尋?客隨主便?主隨客便?如何自在卻不隨便?記得古時候有「禮記」,讀國高中時,教室前左右各貼有一張大大的「國民生活需知禮儀守則」和「青年守則」。汗顏的是,禮記真的沒翻過,「青年守則」還可以背上幾條,「禮儀守則」寫些什麼,完全不記得了!

還好從累積的接/待客經驗和實際旅行田野觀察得知,賓主盡歡,是藝術,也是學問。主/客的概念,有文化差異,也因為生活習慣和個性有所不同。台灣的「來者是客」文化,把客人當「皇帝」,常令老外覺得熱情有餘,有時卻無法消受;而不明白歐美講求自主獨立的個人主義文化,常令住在接待家庭的「台客」—台灣遊客,不知所措;太客氣的客人讓人覺得見外,反倒生疏;沒有入「家」隨俗的客人,不免「白目」,不諳因時制宜的道理。然而,主導性過強的主人,「霸氣」難免削弱其待客熱情;過渡「放牛吃草」的主人,也讓客人覺得「冷淡」,禮貌/服務不夠週到。

在觀光休閒推展與文化經營管理上我們似乎很少注意,除了人以外,文化在觀光遊憩的重要性。尊重文化差異,強調個別需求,行禮如儀,做為主/客互動的行銷賣點,才是永續文化。學術談文化多樣的永續經營研究,好像也沒人做這方面的探討。觀光事業經營,除了旅館、民宿、露營地、休旅車,有機農場、餐廳、飯店、不同硬體類型「遊客的家」興建、基本需求的滿足與銷售外,做個好客人與好主人「賓主盡歡」素養的培育、生態知識和環境永續的身體實踐,是我覺得目前台灣發展觀光展業所缺乏的教育,也是一個觀光社會學者「在家做田野」的另類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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